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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八


  商调:皇后清致

  她坐在宫门前,梨花融月,满目霜白。她愕然发现自己错过了整个春天。

  皇后卢清致并不愿去听未央宫内秦王和党羽说话,便借机回椒房殿。

  她的丈夫文成帝尸骨未寒。她的儿子新帝天寰才十二岁,大臣们便定独孤氏为新皇后。

  她的哥哥司空卢哲走到她背后,替她披上衣服。

  卢清致道:“哥哥,明日葬礼结束,你便托病在家,不要再来朝堂了。这可是保全我卢家唯一的办法。”

  卢哲叹息,“唉,清致,难为你三十岁不到,就成了太后。要是当初……”

  卢清致脸上的梨涡微动,摇头道:“哥哥,当初是我自愿的。”

  宫灯一盏,照不表前路。从一开始,元修就打算好冷落她,只因为她是别人为他选定的吗?

  她是卢家女儿,自幼便浸在书香里。长兄如父,嫂子去世后,十二岁的她就为卢家当家。

  卢哲学问渊博,为人又好,长安城出色的世家子弟多是他的朋友和学生,人们以出入诗礼之家卢门为荣耀。有时候,她会在青罗屏障后听青年们辩论。她的窈窕身影会让青年们格外好胜。上官儿郎的言辞慷慨激昂,崔家少年的语言旁征博引……她听了往往内心喝彩。

  等青年们分出胜负,她便让侍女为他们送上荷花酿的家酒。

  长安的人们夸奖说:“愿娶卢清致,不愿为宰相。”

  十五岁后,她的才华容德传遍了北方。未婚的世家踏破了门槛,其中颇有几位出众的人。

  求过婚后,青年们未免拘谨些。她在庭院里邂逅他们之中的某一位,那人多半会红着脸低下头。

  她想,嫁给一个人,就有不同的人生。她不急于做决定,因为她是可以投入终身契约的女子。

  她每次读到“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分离”这般情诗时,常会不自觉地清泪盈盈。

  这一年,明熹帝的皇后忽然邀请她入宫,说是要询问她有关典籍之事。

  她与哥哥一起去觐见皇后,遥见太液池上有条船划过,船上笙歌漫漫,红粉佳人如云。

  船头立着一位穿白衣的绝美少年,他出神地望着水草丛中的鹈鸟,面色淡定,眸中惘然。

  有女人清脆的笑声,“殿下接着。”

  他手一伸,花被他接住。女孩儿们笑声不断。他也笑了,带着一点儿轻佻,顿时美冠红尘。

  卢清致觐见皇后十分顺利。皇后赐给她茶点,屈尊降贵地对她嘘寒问暖。她谈吐清畅。皇后对她哥哥道:“你妹妹果真名不虚传。”她的目光转向一个空位。

  过了不久,宦官来回禀:“皇后,太子殿下说头疼,不便来参见了。”

  皇后叹息,只得对卢清致兄妹道:“唉,不瞒你们,太子年轻,贪图安乐,皇上也忧心忡忡。我那死去的姐姐就这么一个遗腹子。我进宫的时候,他已十岁了,我难以管教。”

  卢哲身体一颤。卢清致心慌意乱。皇后为何讲这样贴心的话?难道……她低眉,不再吭声。

  她脑海里浮现出船头的白衣少年。他衣裳如雪,身姿如画。

  奇怪,那样一个人,无论处于多么混沌的红尘,无论他做了什么,却好像总是干净的。

  他的母亲早就死了,现任皇后虽关怀他,总是隔了一层。

  她和哥哥回家。她哥哥满面忧虑,“不好!妹妹,你赶快与人订婚吧。有几个我常来往的少年,才貌都是一流,你也是知道的。皇家是浑水,而太子又是这样一个人,若以后他被废……岂不是连累我家!”

  她正色道:“哥哥,太子不一定会被废,他也是可怜人。我何至于连累卢家名誉?”

  她既不肯随便订婚,皇家的婚约便接着来了,她不能拒绝。

  她必须赤裸着接受宫中派来的老女官们的仔细检查,从没有经历过如此令人害臊的事。

  她和太子成婚的那日,明熹帝亲临婚宴,他对皇后赞不绝口,“这是个好媳妇。”

  卢致清大方地敬酒,“皇上请。”

  皇后笑道,“该叫父皇。”

  她立刻遵从,笑盈盈地给皇后斟酒。这时,太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。她的心一酸,可面上未流露分毫。

  婚礼当夜,他喝到半醉,进入洞房就抱着她亲吻。她用力推开他,他便倒下不动了。

  她将准备好的热手巾洒下香露,替他擦脸,帮他把靴子脱了,然后自己躺在他的身侧。

  宴席上的冷冷一瞥让她不知所措。她成为他的妻子,就不想让他失去太子位。

  “我是你的妻子,就会努力帮你分担一切。希望你有话和我说,我愿意听的。”她告诉元修。

  元修并未回答。她一动不动,身体寒冷,她推了推元修,“殿下,你睡着了?”

  他不动。她闭上眼,只觉得一个人压上她的肢体。他的声音滑润如丝,“清致,我没有睡。我喜欢你这双梨涡,你笑给我看看吧。”

  她依旧闭眼,但是顺从地展颜。笑,不是假装的,他方才的温柔语调让她的心。

  天未亮,卢清致就起身打扮。她预备好分赐给众人的礼物,又按照规矩封给皇后的谢恩表。

  她不经意地侧过脸,元修已醒,盯着她颊上的梨涡发愣。

  她脸上一热,收了笑容,提醒他:“殿下,你也该起来了,皇后那里……”

  “知道了。”他有点儿不悦,“来,陪我再躺一会儿。”

  她心跳加剧,“我……殿下……”

  纱幕外人影晃动,若是此刻再陪他共赴巫山……公婆得知,难免失望,宫中喉舌也会对新太子妃讥讽。她恳求道:“殿下……我不能。”

  元修脸色一沉,面向床内睡下。她心内一阵为难。昨夜疲惫,她现在都两腿酸胀。但她已是元修的一部分,她必须为他们前途考虑。

  她决定独自去皇后宫中,便走到床前低声道:“殿下,我去了。”

  他没答理。她后来想,从新婚的第一日开始,她就错过了他的心。

  她在宫里格外小心,步步为营,不仅讨得皇后的欢心,就连明熹帝的皇宫都是赞扬声一片。她对秦王妃等平辈更是和善谦让。她还适当地让哥哥宣扬太子多才多艺、孝顺善良。

  元修有如云的美貌宫女,新婚两三个月后,他就不大到她房里来了。

  卢清致最怕东宫闹出争宠的丑闻,因此她对待太子的妾如姐妹般关切。

  可入夜时,她常常因为体寒而难以入眠。她想,有的事骗得了别人,骗不了自己。

  明熹帝已到暮年,这年春天就开始卧病。皇后是没主意的人,因此卢清致每日都要去伺候皇帝吃药,帮助守在皇帝身边的皇后理事。

  她忙得不可开交,但元修却对她越来越冷淡。她一时想不出缘由。

  直到有一日她夜间才回东宫,换的衣裳,元修坐在床上,脸色铁青。

  “殿下?皇上的病情已好些了,但老年人容易反复,殿下,我们……”

  他冷笑道:“你怎知道他的病好些了?啊,对了,你日夜在皇帝宫中,满宫丽人,就你面圣最多!”

  她震惊,声调还是不高,“殿下……你什么意思?”

  明熹帝是他的父亲啊……

  虽然他不喜太子,但今日他还对她和皇后说:“朕想要你们生个皇孙。太子无能,皇孙好,也是国家之福。”

  他怒气冲冲,把她一把按到床上,不由她分辨,就吻住她的嘴。

  一夜狼藉,他还是余怒未消。卢清致把手搁在他的胸膛上,替他擦去汗珠。

  她是委屈,可她是太子妃,又怎能如平常女儿一样和他吵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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